周老太出了屋子， 周曉華這才進來， 見周煜正靠在炕上看書， 就問，“叔，咱們啥時候回縣城？”

周煜放下書擡頭看他一眼， “那就明天吧。”其實離開學還有五六日， 但他打算趁著這幾天去黑市逛逛再弄點錢，手裏還有一千多塊錢，但他得多弄點本錢，好等明年去趟南方弄點東西回來賣賣。

一聽他這麽回答周曉華也並不驚訝， 轉身就走了。

因為明天要走了， 往後就得一個月回來一次，周煜趁著晚上的時候又跑去了知青點，陸雲洲早就料到他會來，所以穿的板板正正的， 倒好了茶水等著他了。

周煜照例進屋就關燈摟著陸雲洲就親，陸雲洲被他大力一摟差點趴在地上。

“操，輕點。”陸雲洲剛表達了不滿就覺得嘴上一疼， 嗤了一聲道， “屬狗的啊。”

周煜才不管繼續啃咬， 啃的兩人口舌生津難解難分。

“哥......”周煜啞著嗓子滿是情。欲，迫切的需要找到突破口， 然而陸雲洲顯然不同意， 一手抱著周煜親一手拉緊了褲子， “不行。”

周煜委屈的想起兩人的畢業之約，頓時有些氣惱，遂放開了他，轉而躺在炕上，“我明天要去學校了。”

“這麽早？”陸雲洲驚訝。

周煜總算理解了古代帝王不喜歡早朝的心理，他如今就一點都不想去學校，恨不得天天時時刻刻與陸雲洲膩在一起。

只可惜環境不允許條件也不允許，如今他還得去上學為後年高考做準備，而陸雲洲還得老老實實出工上工掙工分另外還得覆習那些高考資料。

周煜松開他，“我想趁著這幾天再弄點錢。”

陸雲洲沒說話，只嗯了一聲，又想起白日裏收到的林娟的信。

以前的時候他可憐林娟可憐那個孩子，又因為對方是自己小舅媽這幾年獨自一人帶著孩子也不容易，他這才多加照顧，時不時的弄點精細糧給寄回去。

可在這個大多數人都吃不飽的年代他花費的就更多了，但他依然沒能阻擋住林娟態度的變化。

偏激、易怒，恨不得他時時刻刻守在他們娘倆身邊，他有些煩躁，可想放開不管又耐不住人心。他與林娟還有小舅舅可以說是一起長大，那兩人如何結的婚他到現在都不明白，只知道後來小舅舅領著另一個男人出現，然後跟他說他們是一對。

當時他歇斯底裏的質問小舅舅林娟怎麽辦，那時候小舅舅就痛苦，他說他不知道。

緊接著外祖家被調查，小舅舅被下放，林娟家裏怕被連累逼著林娟與小舅舅離了婚，可那時所有人都不知道林娟已經懷了孩子。而小舅舅被帶走後那個男人也不見了蹤影，到底去了哪裏下放這些年他也不清楚。

他想過去找小舅舅，可又覺得惡心，正好家裏有下鄉的名額，所以他就代替了他大哥跑來下鄉了。

到了鄉下，林娟輾轉聯系上他，告訴他自己懷孕了。周煜想說跟他沒關系，可又想到這可能是小舅舅這輩子唯一的孩子了，所以就接下這爛攤子，用大哥給他的錢幫襯著林娟。

上次在省城的時候林娟態度就不正常，他以前不明白，可如今有了周煜後他突然就明白了林娟眼睛裏隱藏的什麽。

他有些怕了，不想管了，林娟的態度讓他倍感壓力，讓他忍不住逃離。

他是喜歡周煜的，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和小舅舅一樣惡心，或許是血緣上的相連，讓他們有了一樣的本質吧。他知道周煜的在乎，可那孩子是舅舅唯一的孩子，他不忍心。

“哥，你想什麽呢？”周煜見他楞神，側過身子看他。

陸雲洲在黑暗中看著周煜有些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周煜，能賣給我些細糧嗎？”

周煜楞了楞，蹭的坐起來，“給誰？”

陸雲洲有些說不出口，他是知道周煜的在意的。

“給城裏那個女人？”周煜呵了一聲，煩躁的抹了把臉，“哥，那個女人名已經與你舅舅離婚了，不再是你的舅媽了。”

林娟在信上說如果他不管他們了，她就把小寶扔掉，陸雲洲信林娟能幹的出來，這個女人如今跟瘋了是的什麽事都能幹的出來。

周煜抹黑坐在炕沿上穿鞋，然後往外走，“陸雲洲，別告訴我你看不見那個女人看你是什麽眼神，雖然我是男人可對女人的心理還是了解一些的。”他頓了頓，眼前想起那個女人的模樣，“她想必也在上班吧，她也有家人吧，為什麽偏偏找上了你，而你又為什麽覺得這是你的責任。”

陸雲洲有些疲憊，也坐了起來，“別說了。”

周煜有些失望，走到門口停住，“咱倆在處對象，我也會妒忌會吃醋的。我希望下次回來的時候能有個確切的答覆。我不希望我的對象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還因為別的女人苦惱，即便知道你不喜歡對方也不行。我。周煜，就是這麽自私自利。”說完拉開門就出去了。

外面天很黑，一個人也沒有其他知青的房間裏已經關了燈，隱隱傳出輕鼾聲，周煜等了有一分鐘也沒見陸雲洲出來，拔腿就往外走去。

門開了又關上，陸雲洲突然覺得心裏空了一塊。

喜歡嗎，喜歡的。

他比他想象的還要喜歡周煜。

他喜歡那個不要臉的周煜，喜歡抱著他親的周煜，喜歡摸他的嚷嚷著要幹他的周煜。

可是，林娟呢，一起長大的朋友，後來的小舅媽，再到後來的沒關系。

既然沒關系，為什麽要幫著他呢。

小舅舅，你真是給我弄了個難題啊。

天亮了，雞叫了兩聲，陸雲洲起來洗了把臉去了老周家，正趕上周煜帶著周曉華周曉星出門。

周曉朵正拉著周煜的褲腿，委屈噠噠的，“爸爸，你啥時候回來。”

自打那日之後周曉朵就叫周煜爸爸了，周老太糾正了幾回周曉朵這邊答應轉頭看見周煜就喊爸爸，鬧的周老太也不願意管了。

而周煜呢，則白撿個大閨女樂呵呵的就應了，昨晚的時候還偷偷給了她一袋大白兔奶糖囑咐她一天吃一顆。

周老太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管不了，等以後娶媳婦的時候再說吧。

周煜三人從大門出來就看見了站在胡同口的陸雲洲，周曉華有些驚訝，卻意外的沒有問。

周煜邁向胡同口，可走過陸雲洲的時候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周煜。”陸雲洲拉住他的胳膊，嗓子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你聽我說。”

周煜冷著臉，嘴角勾了勾，“沒什麽好說的。”說著拂開他的手就走。

遠遠的看著周煜幾個走遠，陸雲洲覺得心裏抽抽的疼。

——

周煜回了縣城繼續他的黑市大業，周末的時候去運輸公司跟著徐國成練練車，偶爾還能跟著出去跑一趟。只是說好的一個月之期也沒有回去。

倒是周曉華回去了，帶著周煜的信。周老太得知周煜跟著學車的師傅出去跑車了既心疼又自豪。

陸雲洲沒等來周煜便去老周家找，自然沒有找到，問了周曉華才知周煜的去向。

然而又過去一個月，周煜依然沒回來，周老太想兒子，扔下一大家子帶著周曉朵跑縣城去住了一星期，回來還絮絮叨叨說城裏一點都不好。

在失望中陸雲洲等了一個月又一個月，眼看著天冷了。

周煜終於回來了，帶著給周老太和周曉朵的新衣服回來的，只是回來哪裏也沒去，待了一晚便又回了縣城。等陸雲洲得知他回來找過來的時候周煜已經又離開了。

陸雲洲從未有過的寂寞孤獨，他想周煜了，想的發瘋，想的心臟都不時的痛。

他跑去縣城找了周煜幾次，只是周煜都沒有出面，只讓周曉華問他一句想的怎麽樣了，得不到回答就不了了之。

再接到林娟的催促他進省城的信，陸雲洲煩躁了，他再一次產生了不去管他們的念頭。甚至心裏隱隱的埋怨林娟，覺得是因為她讓他和周煜的關系變得緊張。

然而他的念頭還沒落，村裏突然來了兩個人，陸雲洲看著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林娟和小寶，差點哭了出來。

完了，要是周煜知道了會更生氣的。

林娟在省城等了幾個月沒等來陸雲洲，心裏早就忐忑不安，她害怕陸雲洲在鄉下有了喜歡的姑娘不管他們了，她迫切的想他。

“陸雲洲。”林娟露在外面的鼻尖通紅，看見陸雲洲的那一刻差點撲上去。

陸雲洲嘴唇緊抿，將兩人帶回知青點，但卻沒讓兩人進他的屋子而是帶去了知青點待客的堂屋。

其他知青忍著好奇避開了，林娟看著陸雲洲動了動嘴唇，開口的時候明顯帶了埋怨，“你是不打算管我們了嗎？”

“我......”沒有給陸雲洲說話的機會，林娟苦笑一聲說，“也是，我們本來就與你沒有關系，真正應該負責任的人不在，我們不該糾纏上你。”

林娟看著他眼淚掉下來，“雲洲，我就讓你這麽討厭嗎？我們一起長大，年少時犯的錯誤，我們忘了他好嗎？”她看著陸雲洲不說話心裏難過，“我可以帶著小寶來鄉下的，我不怕苦，我們一家人.....”

“我們不是一家人。”一直沈默的陸雲洲擡頭看著林娟，“你與小舅舅早就離婚了，我們不再是一家人。”

“什麽？”林娟怔怔的。

陸雲洲說出這話突然松了口氣，“我們不是一家人，我這幾年給你們寄糧食買奶粉，都是看在小寶的份上，因為他是小舅舅唯一的孩子，不是因為你。”

“你！”林娟的臉上血色全無，手指都開始顫抖，“我、我.....”

陸雲洲站起來，對她說，“你先歇歇，下午我送你們去縣城坐車回去。”

說著就要往外走，要去縣城先得去找生產隊長開介紹信才行。

“雲洲。”林娟突然站起來從背後抱住他，“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了，以後我們好好的行不行。我喜歡你啊，這麽久了你感覺不到嗎，為什麽對我這麽狠心，為什麽你和他一樣狠心，非得看著我死才滿意嗎。”

陸雲洲掰開她的手，回身看著她，“我有喜歡的人了，我們是沒有可能的。”

林娟身體搖晃差點暈倒，來之前她想過無數的理由，都沒想過是陸雲洲有了喜歡的人。

“歇著吧。”陸雲洲出去，跟喬雲雲說了聲讓她照看一下就去找李先進開介紹信了。

下午，不管林娟如何請求，陸雲洲都沒有心軟，送她們上車的時候陸雲洲道，“如今小寶也快四歲了，你們以後好好生活，遇見好男人就嫁了吧。”他頓了頓，“今後咱們還是少聯系的好。”

林娟哭著說不要，可惜陸雲洲這一次沒有心軟。

以前他錯的多麽離譜，粘粘糊糊不肯扯斷，可恰恰是他的心軟讓周煜對他失望，甚至為了不看到自己幾個月都不回來一趟。

如今絕情的話說出來似乎也沒有那麽難，這一刻陸雲洲更想周煜了。

而如今讓陸雲洲想著的周煜卻在軟磨硬泡後終於讓徐國成帶著他往南方跑一趟了，正好公司有往浙省運的貨物，徐國成跟公司申請後讓陸雲洲作為實習司機跟著上路了。

周煜不愧是曾經的老司機，又練習了這麽久開著大貨車也穩穩當當的，徐國成看著他跑了幾段路後就放手讓他開了，隔上幾個小時兩人換一次，等到了浙省已經是五天以後了。

如今已經到了冬季，而浙省卻也只是刮著小風，比北方卻暖和一些。

讓周煜樂的找不著北的是浙省省會的黑市大的很，簡直是投機倒把的天堂。

趁著晚上歇腳的時候，周煜便偷偷跑去黑市販賣東西了。

他似乎看見了好多好東西。

都泛著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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